峭 岩
这个时间永远记着:2019年4月3日上午10点钟。
这个地点永远记着:八宝山公墓的殡仪馆,一个最大的楼厦模样的兰厅。
这个季节永远记着:风柔阳暖的春天。
这个名字永远记着:军旅诗人李瑛。
他和诗歌一起,又和军旅一起,拥抱着,呼号着,炮声枪声,风声雪声,一路奔驰,走过92个年轮,似乎他在春天而生,像他的诗歌一样葱郁,像他的精神一样年轻。又在春天归去,寻找生命的另一个出口。
送别,是一个悲痛又庄严的事情。也许,最后到来的脸庞是他往日的影响绘就的一个图谱。你看,静默的人群里有国家总理的身影,悄悄地饮泣里有高位军人的诗行。此时,他躺在大厅里等待人们的送别,他也一定看到了拥挤在门外的,一颗颗焦虑不安的心。
我手举白色的花束,夾在人群里,一步一步移向他,每一步都有疼痛的泪和血。他走了,没有打一声招呼,也没有留下一句保重的话。我在谜语里消解他的突然,在梦里乞求那不是真的。
可是,今天,我多么想和往常一样,推开他的家门,他还坐在轮椅里,把手伸给我,把笑声洒给我,,把新诗读给我听。我们谈春天,窗外的玉兰花都开了,大地复苏了,我们该出发了,带好干粮和水壶,准备滚一身泥土……
但是,眼下,什么都没有了。他静静的躺在那里,是一首镀了青铜的诗。
此时,我想起他的诗,《关于死亡》:
是三个黑夜的总和
是钟表的记忆,水的回声
没有什么比它更永恒
也许是宇宙中最重要的物质
也许是拯救,是谜
或什么也不是,像破碎的梦
却有乐曲的休止符认识它
却有生命史的句号认识它
没有影子,如吹过的风
所有的门都关闭了
只留下一片巨大的寂静
黑色,等于零
哦,海的潮汐,月的亏盈
万载须臾间交替着死生
须知:有的很重要,有的很轻
不必追问了,他早已告诉我一切。
他躺在棺椁里,野花绿草覆盖了他的身躯。再也看不到他肢体的曲线,也握不到他温暖的手。当我走近他时,探过身去,专注了他的脸〔只能看到他的脸〕。好白净呀,像涂了霜雪一样白,俨然和他的白发合成了一弯明月,悬在那里。
在春天的门口,他走了,一片青翠的叶子随着一股春风飘走了。然而,我看到的,在他身后沸腾着的,却是一片诗的海洋……
2019年4月3日上午11点吊唁归来